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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9日辽国皇家陆军奄美训练基地

琉球群岛就像一串洒落在宝蓝色桌布上的珍珠，在周围一望无际的太平洋的衬托下，更加显得微不足道，却仍然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在这个不管朝哪个方向抬头都可以看得见海洋的小岛上，水汽很重，每当炎炎夏日到来，那热气便驾着水汽，在这个小岛上狼狈为奸地无孔不入，霸占着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就像刻进了生活的每一秒钟中的平凡一样，萦绕着这个岛上的每一个人。但是抬头望去，不管朝着哪个方向，都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这座小岛就像是一座黑云压城的围邑：城内是让人绝望的平凡，城外，则是让人惶恐着也不安着的未来。

杨凡抬起头来，顺着厕所的窗户看着训练基地里最高的设施——旗杆。旗杆上，大辽王国那黑白鹰旗正在温暖的海风当中不羁地伸展着自己至柔之中却透着至刚意志的身姿。

辽国国旗上那只背负旭日的海东青，似乎永远不知疲惫地想要搏击长空，可杨凡看不到那份伟大和激情，杨凡看到的，只有旗杆对面，和旗帜遥相对应的那一口钟。

摸到那面国旗似乎很难，光滑的旗杆很容易让人半途而废，在成功的门前跌落谷底；但是碰到那口钟，却很简单。

杨凡抿了抿嘴，然后咽了一口吐沫。敲一下那口钟，就不会再有训练，也不会再有度日如年的坚持，自己也可以离开这个母老鼠都是稀罕物的岛屿，去看看济州琅琊市里那些明眸皓齿的姑娘，要是裤包里还有闲钱，自己还可以去小卖部买一点在这个岛上属于奢侈品的袋装薯片和可乐。

当然，那也意味着和辽国皇家陆军特战群擦肩而过。

“呶。”背后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杨凡扭头看了看，一个瘦弱的男子正套在一件辽军通用的MDC迷彩服当中（通用数码迷彩），当海风吹进这间厕所，飘飞的衣襟让那个男子瘦弱得更像一个旗杆了，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的瘦胳膊里拿着一卷卫生纸。

这是自己的战友吴胤其，跟自己一起来参加SOF（皇家陆军特战群）选拔的，杨凡真不知道他那看似瘦弱的身躯是怎么一路挺过过去的一系列可说惨无人道的经历的。当他挺过这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的一年，杨凡才发现，在自己现今不到三年的军事生涯当中，他已经是自己非常熟络的一个战友了。回望过去接近一年的时光，杨凡才发现，平凡已经在自己背后，似乎真的已经水滴石穿了。

“不用。”杨凡轻轻地摇了摇头。吴胤其肯定是又以为自己忘带纸了。

“没有五谷要轮回，跑这里干嘛？”吴胤其说完自顾自地打开了一间“雅间”但随即那股排泄物久置之后的氨水味便夺门而出，如同固化的气体飘到吴胤其脸上之后，很快让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扭曲，随即他一巴掌把门给甩上了，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一阵呻吟，如同瘦削的老人骨折了一般，吴胤其这样抱怨道：“死妈的，这些野蛮人就不能让我在一周的野蛮之后享受一下文明的成果么？”

吴胤其说的是上周为期五天的IAD（ImmediateActionDrill，直接行动训练）当中大家在丛林中整个星期的风餐露宿。虽然距离那次训练已经过去了两天，但是在有屋顶的地方如厕，仍然让大家觉得有些难以适应，仿佛这是什么奢靡的享受。

随即，吴胤其在一排“雅间”面前徘徊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间还算干净的，于是他心满意足地蹲在了里面，尽管那间“雅间”的门此刻仍然斜躺在厕所的门口。随后，吴胤其的脸上划过一丝惬意的表情：“老杨，我跟你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文明……她让生活更美好。”

说完，吴胤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四格漫画，饶有兴致地观赏了起来，还时不时笑两声，但是那笑声很快就会消逝，连日来的训练让大家每一天都像是紧绷的琴弦，或者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每分每秒都在计算着自己的身体，运用着每一丝潜能，寻找着任何一点尚还没有使出的体力，去争取更好的成绩。在这里没有人有所保留，因为所有人都想做第一，如果想屈居第二，那么就已经输了。到现在，大家似乎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说你一个云内理工大学的高材生，没事在厕所里蹲着看搞笑四格漫画，丢不丢人你？”杨凡不知道哪来的闲心，还这么消遣了一下吴胤其。云内理工大学是辽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无数莘莘学子把慧眼变成近视，把笔挺的身姿变成罗锅，为的就是能在这所大学里镀一层金，出来之后寻个高就，在哪个电商巨擘或者网游大咖那里领一份工资，过上很好很好的生活：“怎么，忘了你的诺贝尔奖杯了么？”

“诺什么贝尔啊。”吴胤其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手里的漫画书，好像那份伟大而稚嫩的梦想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事情：“指望着一群被十二年制义务教育整成弱智的社畜去夺诺贝尔奖，还是洗洗睡了吧。还有，一个研究炸药的科学家也好意思创立一个‘和平奖’你不觉得这一切很戏谑么？”

说到这里，吴胤其顺手关上了手里的书本，冷笑了一声，有些黑眼圈的眼窝里射出的光芒落在了斜依在厕所窗台上的杨凡，声音很平静，说出的内容却带着一丝辛辣的讽刺：“我跟你说，我们那早就不教什么诺贝尔奖得主了……我们那现在只生产水，没错，这个国家工业化浪潮里平凡的一滴水，你……我……都只是一滴水而已。”

杨凡苦笑了一声，继续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在那里，天蓝和水蓝被一道洁白的细线分割开来，仿佛身在水中，但只要伸手就能触及天堂一般。徘徊在那一线的海鸟，忽上忽下，有时一头扎进澄澈的空中，有时又贴着海平面飞翔，如同与大海融为一体。

杨凡似乎能看得见，晨昏线像是正在被扯掉的商标一样，朝自己狂奔而来，但黎明前的训练基地安静极了，只有潮水的雕栏玉彻，不停地拍打着奄美岛的海岸，杨凡不懂这些海浪的执着，明知最后的下场是粉身碎骨，却仍然万死不辞地挺着洁白的胸膛朝着沙滩冲来，然后碎成一片晶莹的宝珠，再次跟大自然融为一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上古洪荒到日新月异。

杨凡不太喜欢这份宁静，因为这份宁静平实得实在太过分了，无忧无虑的快乐持续得久了，反而如同猪狗一般让人不适。

再抬头看看那面飞扬着的黑白鹰旗，杨凡想到了这个国家曾经的岁月，数不尽的尸山血海当中，这面鹰旗曾经如同风帆战舰上被雕刻成女性形象的破浪神一样，引导着这个国家的年轻人们把胜利连同着鲜血深埋在了五湖四海的土壤之中。在一系列光辉的胜利中，曾有无数的英雄倒在这面黑白鹰旗之下，他们曾是这支军队的精英。

杨凡觉得自己现在正在挤破脑袋想要进入的皇家陆军特战群，也是这支部队的精英。想到此处，杨凡突然回头看了看正在厕所里蹲着的吴胤其：“老兄……我们来这够久了吧？我是说……我们应该已经摸到SOF的门框了吧？”

“是嚯。”吴胤其一点不害羞地抬起头来看看杨凡，部队是个个人空间被压榨到快要消失的地方，铁一般的军纪把曾经所有有过棱角的毛坯钢锻造成了一块块规格化的铁块，然后紧密地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钢铁一般的长城。

吴胤其根本不羞于向杨凡暴露自己的裸体，因为在上一次IAD训练中，被告知上厕所都要两个人一起去的他们早就习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上大号了。吴胤其当时还调侃这道条例，叫“一防偷窥二防偷袭。”

“入门训练、体能训练、地狱周、蛙人训练、陆战训练和SOF资格与跳伞训练，都快一年了，我们都挺过来了。”吴胤其如数家珍地细数着近一年来自己所经历的训练，吴胤其说完微微地笑了一声：“要我说，我们就是牛X。”

“是啊，我们就是牛X。”杨凡也跟着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吴胤其嘴里的琳琅满目让杨凡也怔住了半刻，训练期间，每天都处在绝望边缘的杨凡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吃饭，倒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大快朵颐的感觉，只是因为不用训练的用餐时间和接连不断的训练泾渭分明，因此杨凡可以在获得片刻喘息的时候，也安慰自己，自己又熬过了几个小时的训练。然而在无数次的吃饭之后，杨凡回头一看，却发现被媒体炒为“魔鬼训练”的特战群考核已经过去大半。想来戏谑，如果哪天真有人问自己是怎么挺过特种部队的选拔的，难道自己真的要说靠吃饭吗？

“你还记得那个配种兵不？”吴胤其此时终于“方便”完了，一边擦屁股一边站起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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