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霓虹灯下（下）（1 / 2）

发车的时候已是傍晚，飞驰而过的火车就像是把光都用车窗截成了无数短小的片段一样，无数片短小而色彩斑斓的光斑在超哥脸上飞驰而过，流光溢彩的画面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美学的韵律，就像是流散在所有人之间的光阴。这让超哥的脸显得有些沧桑，不知是刚刚女检票员的感谢还是纯粹瞎捅词，超哥突然看了自己一眼：“为什么要参军？”

“我啊……”杨凡挠了挠脑袋：“父母命，不可违吧……我喜欢看书，大学报志愿的时候就填了个历史系。但是父母觉得那种东西，学了也没用，所以就让我报名参军了，图的是退伍下来，有个一技之长，好找工作。”

说起来有些羞耻，杨凡参加军队的原因，却并不是什么神圣而正义的原因，也跟荣誉没有关系，居然是纯粹的物欲。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将近两亿人口的辽国不像罗曼诺夫联邦那样青黄不接，辽国年轻人也不像德国、法国的年轻人那样厌恶军队，更不像日本那样是畸形国家，实施的是义务兵制，可军队的人数却并不算多，那么相当一部分人参军费了多大的努力和为了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你呢，师兄？”觉得说这个话题是在脸上无光的杨凡赶紧把话题引开了。

“我啊……哈哈，我可比你更不光彩了。不过要说的话……也是一个长故事了……”冷超思索片刻，微笑了一下，那种微笑非常苦涩，伴随着不听在他脸上划过的光，就像是月桂蟾宫之中坠落的苦酒一样，包含着追悔莫及的神色。很快，杨凡就明白了，那是超哥在嘲笑，可是嘲笑的目标却是不是别人，正是年少无知的超哥自己，摇了摇头之后，超哥抬头看了看杨帆：“我高中的时候……加入了学校里的一个黑帮……”

说到这里的时候，超哥愣住了，杨凡则很明显的从他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那一副惊诧与不耻共存的表情。随即，超哥尴尬地摆了摆手：“我不想找什么借口，但是……好吧，我还是找借口了……”

随即，超哥无奈地笑了笑之后，抓起火车小桌上的啤酒豪饮了一口。就像是在用酒精麻痹着自己，想要用狂醉一场来忘记自己浑浑噩噩地过去。此刻杨凡觉得自己真残忍，因为自己在挖掘着超哥身上的一道伤疤，连皮带肉地撕扯着。那筋崩肉裂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止于残忍了，而是恶心。随后，超哥才继续往下说道：“是校园暴力，校园暴力，老兄，你知道的吧？”

“我……”对于这方面，杨凡真的不敢说自己知道，自己出生于一个富贵之家，上的学校也是那种办学质量和生活质量都高得离谱的民办学校，一年的学费总是五位数以上，校园暴力虽然杨凡也曾目睹过，但在自己那里真的是凤毛麟角，因为在自己那个学校，大家基本上都输互相惹不起的那种。抬眼看看超哥的痛彻心扉，自己这种连理解都做不到的感受真让杨凡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我的父母都是工人……因此我们没有钱，只能去上延绥镇郊区的那种……野鸡公立中学。在那种地方……你没得选，除了跟那些混混们在一起，就是被他们欺负。我曾经很挣扎……因为父母都让我做一个好孩子，但是我却坚持不下来……后来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于是我直接……”超哥无奈地摆了摆手，负重越野五公里的时候，杨凡的成绩跟超哥差不多，因此总是跟着他一起跑。在那肺部灼热到如同燃烧的时候，杨凡感觉自己甚至呼吸一口都能闻到血液的腥味，窒息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掐着自己，把全身的鲜血都在往上挤似的。就连那时候，杨凡都没有从超哥的脸上看到任何痛苦的神色，可是现在，杨凡觉得他真的是痛彻心扉：“我……我跟那个老大介绍给我的女朋友在一起了……那时候我才十七岁。我……我把她搞得怀孕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混蛋，我还让她堕胎……后来她给了我一耳光，就再也没联系过我。后来……后来有一天，我跟另外一个帮派分子决定去搞点钱花……”

超哥此时摇了摇头，呆呆地看着前方，如同看着自己的梦魇一样，悔恨的神色甚至沾上了一点点恐惧：“那家店……那家店被打劫过无数次了，也买过保险，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关心自己是不是被抢了……于是我们进去了。可我猜……也许那个店主跟我一样，他……他那天只是累了吧……他反抗了，然后跟我一起那个家伙抄起一根螺丝刀，往他的这里捅了七八下……”

超哥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那……那接下来呢？”杨凡很难想象别人的高中时代居然充斥着这样的暴力，对杨凡来说，自己高中时代最大的暴力只存在于《帝国时代2》当中。

“后来那家伙跑了，但是我觉得那个店主还有希望，于是我回来了，陪着那个店主……还打了急救电话。”说到此处，超哥无奈地摇了摇头，靠在了火车座椅的后背上：“但是后来那个店主……没活下来。随之赶到的警察抓了我，但是那个警长那天……多少还用了点心调查案情，后来他觉得不是我干的，就把我给放了……我后来再也没脸见我的父母和老师，所以我决定出来……可是我又什么都不会，于是我决定参军。至少我还有一身力气。”

超哥说到这里，拍了拍他的上衣口袋，那里是他放钱的地方：“现在知道这些钱我准备拿来做什么了吧？我要弥补我的过去。我每个月都给那个当初被我伤害过的女人打钱……这次好不容易放个假，我想回去看看，看看她是否真正能够原谅我。”

“至少你还能积极悔过。”杨凡并不是完全在安慰超哥，至少他的这种精神值得自己敬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社会从来就不是平等的，自小随波逐流的自己，若非生在一个大富大贵之家，如果生在了超哥这样的家庭和环境当中，也许也只能一同沉沦。辽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有着红灯绿酒的城市，有着可以拿到诺贝尔奖的伟人，有着能够搏击浩瀚星海的卫星和载人航天器，有着核动力的航母编队，可是无论怎么粉饰太平，却还有着这么多的黎民苍生在流光溢彩现代化都市最黑暗的灯下过着这种身不由己的生活。再想想前几天“光环行动”中自己看到的那尊红军战士雕像，那些人为之执拗了一生的“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在杨凡看来更加显得晦涩难懂，却又是那么的诱人。

乘火车抵达延绥镇之后，二人就随便在火车站旁边找了个青旅住下了。也许是“光束行动”中的舟车劳顿再加上战斗的紧张，二人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五点多钟才起来。军规在假期当中成了一个屁，不过起来之后，不用去跑操也不用训练的二人却反而一脸茫然，被军纪和操典从毛坯钢熔化在锻成钢块的二人似乎早已经忘了怎么再变回毛坯钢。最后手足无措的二人随便在火车站周边找了间网吧，打了会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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