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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錄事魚服證仙
借問白龍緣底事?蒙他魚服區區。雖然縱適在河渠。失其雲雨勢,無乃困餘且。要識靈心能變化,須教無主常虛。非關喜裡乍昏愚。莊周曾作蝶,薛偉亦為魚。
話說唐肅宗乾元年間,有個官人姓薛名偉,吳縣人氏,曾中天寶末年進士。初任扶風縣尉,名聲頗著。後為蜀中青城縣主簿。夫人顧氏,乃是吳門第一個大族,不惟容止端麗,兼且性格柔婉。夫妻相得,愛敬如賓。不覺在任又經三年,大尹升遷去了。上司知其廉能,即委他署攝縣印。那青城縣本在窮山深谷之中,田地磽脊,歷年歲歉民貧,盜賊生發。自薛少府署印,立起保甲之法,凡有盜賊,協力緝捕。又設立義學,教育人材。又開義倉,賑濟孤寡。每至春間,親往各鄉,課農布種,又把好言勸諭,教他本分為人。因此處處田禾大熟,盜賊盡化為良民。治得縣中真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百姓戴恩懷德,編成歌謠,稱頌其美。歌云:
秋至而收,春至而耘。吏不催租,夜不閉門。百姓樂業,立學興文。教養兼遂,薛公之恩。自今孩童,願以名存。將何字之?「薛兒」「薛孫」。
那薛少府不但廉謹仁慈,愛民如子,就是待郡同僚,卻也謙恭虛己,百凡從厚。原來這縣中有一個縣丞,一個主簿,兩個縣尉。那縣丞姓鄒名滂,也是進士出身,與薛少府恰是同年好友。兩個縣尉,一個姓雷名濟,一個姓裴名寬。這三位官人,為官也都清正,因此臭味相投。每遇公事之暇,或談詩,或弈棋,或在花前竹下,開樽小飲,彼來此往,十分款洽。
一日正值七夕,薛少府在衙中與夫人乞巧飲宴。元來七夕之期,不論大小人家,少不得具些酒果為乞巧穿針之宴。你道怎麼叫做乞巧穿針,只因天帝有個女兒,喚做織女星,日夜辛勤織□。天帝愛其勤謹,配與牽牛星為婦。誰知織女自嫁牛郎之後,貪歡眷戀,卻又好梳妝打扮,每日只是梳頭,再不去調梭弄織。天帝嗔怒,罰織女住在天河之東,牛郎住在天河之西。一年只許相會一度,正是七月七日。到這一日,卻教喜鵲替他在天河上填河而渡。因此世人守他渡河時分,皆於星月之下,將彩線去穿針眼。穿得過的,便為得巧﹔穿不過的,便不得巧,以此卜一年的巧拙。你想那牛郎、織女眼巴巴盼了一年,才得相會,又只得三四個時辰,忙忙的敘述想念情,還恐說不了,那有閑工夫又到人間送巧?豈不是個荒唐之說。
且說薛少府當晚在庭中,與夫人互相勸酬,不覺坐到夜久更深,方才入寢。不道卻感了些風露寒涼,遂成一病,渾身如炭火燒的一般,汗出如雨。漸漸三餐不進,精神減少,口裡只說道:「我如今頃刻也捱不過了,你們何苦留我在這裡?
不如放我去罷。」你想病人說出這樣話頭,明明不是好消息了。
嚇得那顧夫人心膽俱落。難道就這等坐視他死了不成?少不得要去請醫問卜,求神許願。元來縣中有一座青城山,是道家第五洞天。山上有座廟宇,塑著一位老君,極有靈感。真是祈晴得晴,祈雨得雨,祈男得男,祈女得女,香火最盛。因此夫人寫下疏文,差人到老君廟祈禱。又聞靈簽最驗,一來求他保佑少府,延福消災﹔二來求賜一簽,審問凶吉。其時三位同僚聞得,都也素服角帶,步至山上行香,情願減損自己陽壽,代救少府。剛是同僚散後,又是合縣父老,率著百姓們,一齊拜禱。顯見得少府平日做官好處,能得人心如此。
只是求的簽是第三十二簽。那簽訣道:
百道清泉入大江,臨流不覺夢魂涼。
何須別向龍門去?自有神魚三尺長。
差人抄這簽訣回衙,與夫人看了,解說不出,想道:「聞得往常間人求的皆如活見一般,不知怎地我們求的卻說起一個魚來,與相公的病全無著落?是吉是凶,好生難解。」以此心上就如十五六個吊桶打水,七上八落的,轉加憂鬱,又想道:「這簽訣已不見怎的,且去訪個醫人來調治,倒是正經。」
即差人去體訪。卻訪得成都府有個道人李八百,他說是孫真人第一個徒弟,傳得龍宮秘方有八百個,因此人都叫他做李八百。真個請他醫的,手到病除,極有神效。他門上寫下一對春聯道:藥按韓康無二價,杏栽董奉有千株。
但是請他的,難得就來。若是肯來,這病人便有些生機了。他要的謝儀,卻又與人不同:也有未曾開得藥箱,先要幾百兩的﹔也有醫好了,不要分文酬謝,止要吃一醉的。也有聞召即往的,也有請殺不去的。甚是捉他不定:大抵只要心誠他便肯來。夫人知得有這個醫家,即差下的當人賚了禮物,星夜趕去請那李八百。恰好他在州裡,一請便來。夫人心下方覺少寬。豈知他一進門來,還不曾診脈,就道:「這病勢雖則像個死的,卻是個不死的。也要請我來則甚?」
當下夫人備將起病根由,並老君廟裡占的簽訣盡數說與太醫知道,求他用藥。那李八百只是冷笑道:「這個病從來不上醫書的。我也無藥可用。唯有死後常將手去摸他胸前。若是一日不冷,一日不可下棺。待到半月二旬之外,他思想食吃,自然漸漸甦醒回來。那老君廟簽訣,雖則靈應,然須過後始驗,非今日所能猜度得的。」到底不肯下藥,竟自去了。
也不知少府這病當真不消吃藥,自然無事?還是病已犯拙,下不得藥的,故此托辭而去?正是:青龍共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夫人因見李八百去了,嘆道:「這等有名的醫人,尚不肯下藥,難道還有別一個敢來下藥?定然病勢不救。唯有奄奄待死而已。」只見熱了七日七夜,越加越重。忽然一陣昏迷,閉了眼去,再叫也不醒了。夫人一邊啼哭,一邊教人稟知三位同僚,要辦理後事。那同僚正來回候,得了這個凶信,無不淚下,急至衙中向尸哭了一回,然後與夫人相見。又安慰一番。因是初秋時候,天氣還熱,分頭去備辦衣衾棺槨。到第三日,諸色完備,理當殯殮入棺。其時夫人扶尸慟哭,覺得胸前果然有微微暖氣,以此信著李八百道人的說話,還要停在床裡。只見家人們都道:「從來死人胸前盡有三四日暖的,不是一死便冷。此何足據。現今七月天道,炎熱未退。倘遇一聲雷響,這尸首就登時漲將起來,怎麼還進行棺去?」夫人道:「李道人元說胸前一日不冷,一日不可入棺。如今既是暖的,就做不信他,守到半月二十多日,怎忍便三日內帶熱的將他殮了?況且棺木已備,等我自己日夜守他,只待胸前一冷,就入棺去,也不為遲。天那。但願李道人的說話靈驗,守得我相公重醒回來,何但救了相公一命,卻不連我救了兩命。」
眾人再三解說,夫人終是不聽。拗他不過,只得依著。停下少府在床,謹謹看守,不在話下。
卻說少府病到第七日,身上熱極,便是頃刻也挨不過。一心思量要尋個清涼去處消散一消散,或者這病還有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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