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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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春园–澜鉴斋德妃乌雅氏，康熙四妃中，位份最低。原是满洲镶蓝旗包衣，以比秀女更低一级的宫女身份入宫，一步一步地坐上了一宫主位，时至今日已有二十五年。德妃娘娘早已过了花样年华，但因为人恪守己责，谦逊识礼，又生有六个子女，故也颇得皇帝喜爱，特准协理六宫事。

德妃娘娘在紫禁城里，看了近三十年的荣辱起落，凡事早已看淡。一味地吃斋念佛，只求地位稳固，好保全自己的子女们。

此时，她正坐在炕上抄录佛经。忽然，贴身侍女若心轻轻地走了进来，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德妃也不搭理，用心写完最后一笔后，方才问道：“怎么了？”

“娘娘，刚刚九爷去宜妃娘娘那，把佳月给踢了。”

“为了什么呀？”

“听小宫女说，是因为前儿佳月打宫女那件事。那宫女就是前几日，十四爷跟您提过的耿雯杨。怕是……怕是十四爷的主意。”

德妃娘娘放下手中的佛珠，连声说道：“这个老十四啊，性子怎么这么急。为了一个奴才，至于闹这么大吗？那个郭络罗氏不是个省油的，要是真闹起来，传到皇上耳中，可如何是好啊？”

若心见德妃动了气，连忙过来安抚。“娘娘别生气，料想宜妃娘娘也不会认定是十四爷调唆九爷干的。”

“怕只怕，有些小人无事生非，这样的好机会，还不落井下石？”

二人正说着，外面小太监高声回禀：“宜妃娘娘到。”

德妃连忙稳住心性，笑盈盈地迎了出去，“妹妹怎么有空来了？大中午的，不在宫中午休，难道有事吗？”边说着，边扶住宜妃的双手，二人互行同礼。

宜妃满面春风地说：“姐姐，可不是说的呢。妹妹新得了一件宝贝，想着宫中无人合适，只有姐姐一人方使得，所以特意送来了。”

“哎呀，哪儿就劳烦妹妹特意跑一趟，差个奴才送来就好了。来，妹妹快进去说话吧，当心暑热，熏了妹妹。”

德妃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样，心中很是慌乱，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笑着请宜妃坐下。又忙命人倒茶备点心，殷勤地劝宜妃尝尝她宫里新制的酥点。二人说说笑笑着，倒是一团和气。

“姐姐，这个是妹妹新得的，现赠与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说着，宜妃接过宫女递上锦盒，转手呈于德妃娘娘面前，“这对镯子质地上乘，妹妹不敢独享，觉得这宫里也就姐姐一人方配得。”

德妃微笑着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心中不免一惊，忙说道：“妹妹，这可怎么使得。这……这太名贵了，姐姐万万受不起。你还是自己留着，或者……转送给容妃姐姐或是惠妃姐姐吧。”

“姐姐，您这样说就外道了，咱们姐妹一场，有什么名贵不名贵的？咱们姐妹的情分还比不得这劳什子吗？”宜妃娇嗔地说道：“姐姐若不收下，妹妹心中难安啊。都怪妹妹素日里疏于管教，才让奴才们越发无法无天起来。佳月虽说是妹妹的陪嫁侍女，但到底也是个奴才，现在竟然打了姐姐的人。妹妹这心里啊……真是十分地过意不去，原想着立刻就绑了佳月来，交给姐姐处置，或打或杀，妹妹绝无半句怨言。可是偏偏今儿，她让九阿哥给踢了，趴在地上半天起来不了身。妹妹看着心疼，所以来跟姐姐讨个人情，饶了她这回，也就当小惩大诫了。姐姐若不收下，就是生妹妹的气了，妹妹这就叫人绑了佳月来，否则妹妹做鬼也难安啊……”说完，宜妃还特意抽出手绢似有似无地去拭泪。

德妃无奈，只得命若心收下了镯子，又好生道谢，又狠劝着宜妃用了些糕点，这才轻声细语地将她送了出去。待送走了宜妃，她坐在屋里望着镯子，怔怔地发呆。

若心担心地问道：“娘娘，有何不妥吗？”

“宜妃这样过来，虽然没有兴师问罪，但却在向咱们传达一个信息，她知道耿雯杨是老十四看上的人。若现在替老十四要了她，只怕那些小人会造谣中伤他，若真传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儿，那我们母子俩的身家性命都要不得了。”

“娘娘的意思是？”

“这人咱们不能要，以后也不要，她只能待在这里。将来如何，只能看这姑娘自己的造化了。”德妃娘娘长叹了一声，“只是，不知道怎么跟老十四说？那孩子性子急，本宫还真怕他闹出什么乱子来。”

“其实，这么着也好。瑞景轩这么一闹，娘娘即使是不要了耿雯杨来，只怕十四爷也是能体谅娘娘的，也省得日后咱们再寻由头料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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