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葬于花海

记忆中的家乡好像永远都在打仗，他们都说要夺得天下，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多大的笑话。所谓的天下，在真正的天下面前，不过是个弹丸大小的地界罢了。幕府后期，应仁之乱。很短的一段时间，好像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疯子。每一天，无数人的性命和姓名被剥夺。我亲眼看到了，为了一个人或者一部分人的野心，整个天下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那样的乱世中。所有人都被历史洪流裹挟。人命仿佛如同草芥一般。我很怕死，真的很怕死，我知道生在这样的乱世中，生死不由自己掌握。可是我真的想活下去。难道想活下去是错的么？他们说武士就要像家乡的椿花一样，只要灿烂过一回就够了。那依此而论，可能我并不是个合格的武士，好在可能苍天也能懂我的懦弱，浑浑噩噩也混过二三十年，练武一途也算有一些天赋，二十几岁那年，还真让我混出点名堂，但是他们不知道内心里的我究竟有多么的懦弱，为了保护自己，我只能凶狠，比所有人都凶狠。我要让他们惧怕我，在那样的乱世里，如何驾驭恐惧，成了一个人能否长久活下去的准则。就这样。我漫无目的活着。直到我遇见了那个男人。

他叫信长。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那样的有魅力，以至于装的桀骜不驯的我，在他的面前，瞬间便撕下所有伪装。他是我见过最狂妄的男人，这样的人，好像生来就为了夺得天下，哦，对了，我刚刚说过，那个不应该叫做天下。那我们应该叫做什么呢？嗨，算了，不想了。总之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能做到的那个人，而且他跟我说，跟他在一起，没人能杀得了我，只要我为了他杀人！你看，杀呀杀呀。我们好像除了杀人就没有其他的事做了。

跟着他，东征西讨，未尝一败，我愈加相信，他就是天命选择的那个人。我为我能找到这样的明主而高兴，同样我也不遗余力的跟着他，忠心不二，两肋插刀。呵呵，但是让我为他去死，那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我的胆子太小了，每每只是想到可能会死在敌对武士的刀下，我都要吓得睡不着觉呢。我曾经以为可能这辈子我就会这样过去了。这种情况持续到我遇见她。

她叫花海，是信长的女儿，我三十岁那年，她十五岁，在一场庆功宴上，我第一次遇见了她。就是那一眼，改变了我的一生！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一眼万年，就是那种感觉。仅仅一眼我就彻底沦陷了。整场宴会，我再没有听见别人的一句话，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原本以为可能不会有改变的人生，好像有了除了血色以外的其他颜色，那是什么颜色呢？椿花的红？樱花的白？我想不起来了。我开始偷偷跑去她的寝宫看她。我知道为人臣子，我不应该这样做，可是我的身体和思想好像根本几不受我自己控制，我好想得了无可救药的病。她是那样的善良，会亲手做“落雁”给孩子们吃，我知道她做的“落雁”一定是这世间最好吃的“落雁”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尝尝呀！她还会亲手做草鞋和麻布衣服给孩子们穿。在这个拿人不当人的世道，她的存在就好像是我的神明，让我有了信仰，让我不是恐惧而是期待剩下的半生！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我的所作所为还是被发现了。在我被缉拿的时候，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原本我以为我已经升华了，我已经升华成为另一种不知道叫什么，反正跟从前不一样的生物的，我一定不会再软弱。可是现实狠狠地将我拉回原地，我还是会怕。我的双脚不受自己控制的发抖。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上，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知道自己要死了，我拼了命的想阻止事情发生，可是我无可奈何。

面前王座上的男人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眼里的意思。他就那么看着我，那种气势，让我恨不能拔刀切腹。可是，就像我说的，可能苍天能懂我的懦弱，好像我的运气总是比别人好上一点。最终信长开口了。她问我想不想迎娶花海，我当时以为我听错了。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我摇了摇头，发现并不是幻觉，我想说话，但是我说不出来，我拼了命的点头。如果是因为花海的话，是不是，我也能变成一个无畏的，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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