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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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期，人们想着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思想先行行动跟进，潘家同样受到连累，枷锁一个接一个，全家吃尽苦头。牛鬼蛇神的儿子很难找到老婆，潘海庆一路坎坷，直到二十六岁，才娶了个患有严重癔病的女人，生下儿子，这个家庭才有欢乐。可潘勤勤七岁时候，因为高空坠物砸成脑震荡，一家子又跌进苦难的深渊……老人不讲古，后生会失谱。龙立成大致知晓潘氏家族前世今生，和潘月琴夫妻出境的前因后果，熬上两个夜工，洋洋洒洒写满五页材料纸,斟字酌句反复修改。按照古训和苏老的写作风格，莫聊国事，莫论人非；一不谈意识形态，二不抨击时政，三不评论过去的运动；只讲大好形势，只讲旧貌变新颜，只讲亲人们的状况和思念。远方两位年已古稀的老人，获悉回信，感慨万千，多次夜不能寐，曾经的谣言变成现实，曾经想像的痛苦是那么肤浅，大难过去，如今更加感受到血浓于水，骨肉相连的亲情牵挂。娘家无辜，亲人付出太多，为了给心灵一份藉慰，也算是一种补偿，他们随即汇来两万元，嘱咐潘海庆先还清做房欠款，然后设法给侄子治病，差钱再由他们帮助解决。鸿雁传书，食草男同那位远在天边，素不相识的老人保持两个月往来一封信。苏尔轩不愧老牌大学生，任职过县府政治主官，保留着竖式书信写法，一手繁体字颇有王曦之风格，既融入了儒家的坚毅果敢和进取，也蕴藏了老庄的虚淡散远和宁静，隽永秀丽，字字珠玑，活生生一个现代书法家。文字功底也不逊色，每封信都是长篇大论，行云流水，博学多才，寓意深刻，谴字造句十分贴切，比喻夸张犹为形象，连标点符号也不马虎。龙立成从中领略到汉语文字的丰赡和粹美，佩服得五体投地，每每接到回信，尽心尽力，写上三四千字，尽可能解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告之家乡新的变化，顺便也夹杂着自己的感想和困惑。时间长了，彼此谈古论今，八卦奇闻，畅所欲言，慢慢变成莫逆之交。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每次来信先由潘宫玲和龙立成分享，一知半解后读给老爸听。每阅一封信，她就发一次快乐的牢骚，“这些老人家吃多了没事做，本来蘇爾軒三个字才十几笔，他偏要写成几十笔，我看见了就烦躁，简直是浪费时间！”

食草男饱览佳丽风彩，不失时机点拨，“山是一步一步蹬上来的，船是一桨一桨摇出去的，时间久了自然耳熟能详。你写信过去不一定用繁体字，但要逐渐掌握，每天多认识五个字也有进步，知己知彼才便于交流、回复。”

大姑娘像朝阳下的露珠，剔透自然，“我写什么，绞尽脑汁，一封信难凑齐几百个字，哪有这些话哆里巴嗦？”

龙立成谆谆教诲，“怎么没东西写，亲人朋友之间最重视感情，你看这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多愁善感的句子太精彩了，一语道出远方亲人的思念，后面还有两句没有表达出来，你知道吗？”

潘宫玲从信上收回目光，端详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隔了上千年的事，我这种水平，哪里知道古人的诗词和意思？大哥哥，感同身受，容易产生共鸣，也就有说不完的话，对不对？”

小房间里，日光灯下，龙立成畅所欲言，“‘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首诗是李商隐寄赠给远在他方的友人，情意绵绵，余味无穷！”

潘宫玲的羞怯似乎设了缓冲，以便赋予每个字色彩，“我猜想无非是男欢女爱的事儿，中间的一个君字，勾划出恩恩爱爱，彼此思念，文人墨客善于描写意境，可以判断两人曾经同床共枕。”

食草男不置可否，“先生的高明在于只引用前面两句，不过，诗人擅长想象，感情丰富细腻，这点你何不借鉴，多学一学，练一练？”

“这还要学吗，我的感情同样多姿多彩，浪漫而压抑，无处抒发，和你在一起反而有共同语言。”

大姑娘受到诗句和氛围的感染，投向崇拜者的目光多了几分柔情，带着欣赏，带着挑逗，带着得意。龙立成遇到知音，高谈阔论，“作文属于输出，有别女人生孩子，后者只要男女搂着多睡几次，事半功倍。写作肚子里没货，拿什么兑现？”

潘宫玲臊得脸红耳赤，左手掩面咯咯咯吃笑，“好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经验之谈，简直是个流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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